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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隨時可以公開的情書

回到家,翻出那些用橡皮筋扎好的一疊疊的信,小睿一封一封看著,仿佛回到當年的歲月。正如于斌所說,這是一些隨時可以公開的“情書”。

高考失利,心有定向

夏天的那個早上,小睿去學校看分數,心有些忐忑,卻還是滿懷希望的。覺得肯定能遇見她,就把一件前天洗好的白襯衣,認真穿上了。

高考的結果卻讓小睿如雷轟頂。班主任老師遺憾地看著他,搖頭。走出辦公室,一抬頭,她在一棵樹下看著他,眼神有淡淡的同情。

回到家,母親迎出來,小睿一頭扎進自己的屋子,淚流滿面。他覺得對不住母親。父親去世得早,這么多年,小睿與母親相依為命,他是母親的期待和驕傲。高中三年,小睿當了三年班長,成績一直名列前茅。命運怎么在關鍵時候,跟他開起玩笑呢?

小睿是在一周后走出家門的。說不清什么心理,他去了班主任老師家里。班主任撫著他的肩,安慰,不要緊,復讀一年,來年再考。她腳步輕盈地為小睿倒水,仰著臉笑,像一朵芬芳的白玉蘭。她肯定地說,來年你一定能考上更好的大學。

郁悶的心,一下子舒展了許多。

她叫文君,是小睿的同班同學,也是班主任老師的女兒。那一年,她被武漢一所大學錄取。

在班主任家里吃過午飯后告辭,她說去送送小睿。倆人并肩走在一條小路上。小睿表面平靜,心里卻像揣著一只小兔,甚至能聞到她頭發(fā)上淡淡的洗發(fā)水的香味。要分手了,小睿忽然說,去海邊走走吧。海邊就在不遠處。文君猶豫一下,點點頭。

那天的海水并不平靜,不時有浪花激到岸上。文君小心走在礁石上,躲避著浪花。忽然,腳一崴,一個踉蹌要跌倒,小睿趕緊去扶。她倒在了小睿的懷里。一股血液“蹭”一下涌上小睿的頭,心也在一瞬間要跳出胸膛,鬼使神差地在文君的臉上輕輕吻了一下。文君全身一驚,小睿也在詫異自己哪里來的勇氣。她掙扎著推開小睿,腳下卻不穩(wěn),好容易站穩(wěn)了,小睿也松開了手。兩個人紅著臉呆立著,小睿等待著她的裁判。她喘息一會兒,用手縷了縷頭發(fā),垂了眼睛,說,走吧。

那年夏天,這一幕像小睿生命中惟一的亮點,不停地在眼前閃啊閃。高考所帶來的痛苦,仿佛也變得淡了。小睿一遍一遍揣測:她是不討厭自己的,要不,還不給自己一個大耳刮子。

從此,武漢成了小睿最向往的城市。

三年高考終上榜

第二年高考,小睿又落榜了。復讀的那一年,每次考試,小睿都名列全校第一名。巨大的反差讓小睿有眩暈的感覺。是重新復讀,還是拿起鋤頭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?小睿覺得自己被命運的大手緊攥著,再也無力掙扎了。

文君的信就是在這時候來的。她說,假期里她沒有回家,在學校里參加活動。高考的結果聽說了,她一直認為,小睿是班上最有才華的同學,也知道小睿是不會放棄的……

寥寥數語,像一盞燈,將眼前照亮。那個夏天小睿一直在鎮(zhèn)上的紙箱廠打工,賺足了去學校的復讀費。

小睿是在第三年考上大學的。他考取了本省的一所大學,在一個偏遠的城市。

失落是無以言表的,小睿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自卑過。上大學后第一件事,就是攤開信紙給文君寫信。寫什么呢?寫簡單的校舍,失望的心情?還是寫對她的思念?寫好的信紙撕了一張又一張,最后,只寄出去幾句話,告訴她,小睿已開始新的生活了,一切都好。

文君很快回信。拿著她的信,小睿的心,一下子雀躍起來。找了個沒人的地方,一字一句讀起來。信里,她表示祝賀,也講述了一下自己的情況……

小睿沉浸在信里她的敘述中,仿佛她就在眼前,注視著小睿,娓娓而談。信忽然間被人抽走,是一位男同學,跟小睿搞惡作劇。小睿跳起,紅了眼搶信。從那時候起,班上的同學們都知道,遙遠的武漢,有小睿心愛的來信。

大學四年,小睿跟文君通了四年信。通常小睿寫一封,文君回一封。如果兩周內沒有回信,小睿再寫一封,然后她的回信便姍姍而至。信里,他們談學習,談讀書,談成長。小睿再也不敢貿然行事,害怕她一生氣,再也不給自己來信了。

那些來信,小睿按照日期,整整齊齊碼在箱子底,從不肯輕易示人。大學快要畢業(yè)的時候,有同學提議,不管是哪位同學有來信,對大家公開一次。畢業(yè)分手之際,大家心里都有些依戀與傷感,這樣的提議得到一致響應。

那天,一位同學舉著一封信走進教室,是文君的。小睿的臉倏地紅了,心也怦怦跳起來。同學一臉的壞笑,對小睿說,要公開哦。小睿點點頭。撕開,那位同學對著全班同學,聲情并茂地讀起來。

那時候文君已經上班。信里,她講自己的工作,感受。寫了很多。讀到最后,同學又翻開信紙的背面看了看,滿懷期待的臉上,寫滿失望。小睿環(huán)顧四周,別的同學臉上,也同樣寫滿失望。小睿是忽然間意識到了。他和她所有的來往信件中,談學習,談生活……唯獨不談感情。

那天夜里小睿失眠了,反反復復地想,她對自己有感情嗎?如果沒有,那年夏天在海邊,她不會那樣反應,她更不會不厭其煩地給自己來了這么多信……小睿衡量來衡量去的結果是:她含蓄委婉,所有的話都包含在這些信里了……

四年思念成回憶

畢業(yè)后小睿去找過文君。在她的辦公樓下,她走來,一襲白裙,長發(fā)飄飄,淺淺笑著,如一朵芬芳的白玉蘭。小睿有一種恍惚的感覺。說了一會兒話,小睿的手心不斷冒汗。文君要請他吃飯,他忙推辭,說自己只是路過,還要趕車,匆匆又離開了。在文君面前,他依然是自卑的,那時候的小睿,正為工作四處奔忙。

工作一直沒有著落。權衡很久,小睿決定考研。他們的書信,就是在那時候斷的吧。來年,小睿考上了武漢一所大學的研究生,三年后,又讀了博士。

小睿的路仿佛是在讀研究生之后平坦的。博士畢業(yè)后,他被公派出國。一年后回來,在國家的一個重要機構搞科研工作。

文君的情況小睿隱隱知道。她換了一份工作,結婚了,老公是一名商界人士,生了一個女兒……

夜深人靜的時候,小睿還想給文君寫信,問問她,那些信,她還留著嗎?

再次翻出那些信,是在遇見一位老同學后。

坐飛機,有人從后面拍拍小睿,一回頭,驚喜交加,身后站著一位高中老同學,名叫于斌。飛機上,兩人撫今追昔。說起往日的校園、老師,也說起文君。于斌說,大學里,我跟她談了四年戀愛,結果還是分手了。小睿目瞪口呆,這怎么可能?那幾年里,她一直跟自己鴻雁傳書。她在腳踏兩只船?不不!小睿連忙搖頭,小睿不允許自己有任何玷污她的想法。

看著小睿有些惱怒的表情,于斌愣了下,隨即明白什么似的,笑,說,對了,你們在大學期間,不是一直通信嗎?基本每周一封,說實話,那時候我還吃過醋。心里有些生氣,趁她不在的時候,把你的很多來信,偷偷看了。才知道,你們之間根本沒有什么,那些信,都是一些隨時可以公開的“情書”。

仿佛有一顆炸彈,“嗡”一下在小睿腦子里炸開。想起大學畢業(yè)前夕,同班同學失望的表情,小睿的心,慢慢沉下去。

回到家,翻出那些用橡皮筋扎好的一疊疊的信,小睿一封一封看著,仿佛回到當年的歲月。正如于斌所說,這是一些隨時可以公開的“情書”,可正是這些“情書”,曾經給失意與自卑的小睿,多少安慰與鼓勵??!

兩行清淚流下來。淚光朦朧中,小睿仿佛又看見文君,淺淺笑著,白玉蘭一樣走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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